悼洪仲丘之死

     這幾天各大媒體強力報導的最大條新聞,當首推國軍士官洪仲丘禁閉遭「操死」的案子。連續幾天的電子媒體除了「洪案」及強颱「蘇力」外,幾已沒有其他新聞可看了。

    我以一個退伍軍官來看這樁禁閉室的「颱風」,心裡真的是百感交集,對我來說,雖然我已退伍近20年了,但我一直以身為職業軍人為榮,但看了洪仲丘之死,讓我覺得這是軍人的一個「大恥辱」。

    在那個「反攻復國」的年代裡,為了能確實掌握軍人的「思想」,所以對所有的軍人都有一套非常嚴密的監視系統,稍一不慎,就可能莫明的啷噹入獄,甚至命喪黃泉都不曉得為何?而國共軍事的對峙,隨時都有可能發生戰爭,為了因應這種緊張情勢,雙方當然是傾全力整軍備戰,為了在有限的國防資源中,提昇國軍的整體戰力,人員的訓練就成了首要課題,官兵日以繼夜的訓練,成了常軌,所以當年各項的魔鬼訓練招術無奇不有,為了國防的安全,人民的安居樂業,每個人都得接受「合理的要求是一種訓練,不合理的要求是一種磨練」的說法,這對我們六十年代的軍人而言,似也是大家的一種默契。

    一些心理不夠成熟的幹部,就會常常拿「磨練」之名行虐待之實,尤其是直接指揮訓練的官士,在他們受訓之時即受到各項嚴刑峻罰的洗禮,一旦他們完成了訓練,站上了「領導」的位置時,絕大多數的人就會產生移情行為,開始依循記憶中的「慣例」執行,而且還青出於藍,想出更多更狠毒的招式,以「磨練」其部下為樂,這是一種惡性循環。

    「家醜不外揚」是軍中一直以來的「文化」,長官們為了保有他們的官位與前途,只要紙能包住火,使用任何手段都有可能,於是許多見不得人的事,就被在檯面下處理掉了,外界是無從知道的。

   洪仲丘的被操死,不禁讓我想起了二十幾年前我的外甥,大學畢業後依規定服兵役,入伍結訓返家休了幾天結訓假,即被分發到馬祖服務,下了運補船在團部待命,上岸才4個小時,就意外摔死了(部隊的說詞),意外發生了,部隊並沒有馬上通知我大姊,隔了幾天派來了一位副團長到家裡來,只告訴大姊孩子出了意外,現在部隊正在處理,有結果會馬上通知家屬,輕描淡寫的就走人,嚇得大姊手足無措,到底出了什麼意外也無從得知,孩子遠在戰地的馬祖,根本不可能前去瞭解,大姊與姊夫就這樣在家渡日如年的等待,十天後部隊再派員到家中告訴大姊,外甥意外摔死了,遺體已火化,要大姊明天到基隆港迎接骨灰,一個健康活潑的大男生,頓時變成一罈骨灰與意外後所拍攝的十幾張驗屍照片,真是叫人情何以堪。

在那個年代的父母都非常的認命,被部隊三言兩語就接受了這個令父母一生無法彌補的痛,沒人會告訴你真象,一味安撫家屬,希望能夠儘量低調處理,外甥的死就這樣輕描淡寫的草草了結。當時我已離開部隊在文學校當教官,我曾出面要求部隊做一個明確的交待,家屬需要知道整個意外事件的經過、處理過程與結果,我堅持不輕易善罷干休,奈姊姊姊夫這對善良的鄉下人,一直對我表示,他們願意接受命運的安排,再爭也無法改變孩子已死的事實,他們更善良到不希望任何人因為這件事受到處罰,只希望能夠讓事件早早平靜落幕,我也只能無奈的尊重姊姊與姊夫的決定,放過部隊一馬,其實這一直都是我心中一個永遠的痛。

   以身做則的人性管理,一直都是我當年帶兵的理念,這種被批評不夠嚴苛的領導風格,在當年的環境中是不受長官青睞的,但我始終堅持我的信念,直到我離開部隊到文學校擔任教官,仍然秉持著「人性管理」的理念,事實證明這種「人性化」的領導管理,正是現今的時代主流,不管你在何行何業都無法悖離的。

    人死了不能復生,懲處再多失職人員,已無法彌補家人傷痛,誠望國防部能夠就這次的誇張過失中,痛定思痛,從制度面與執行面上深切的檢討,勇於面對時代與潮流的變遷,擬訂一套合時宜的領導管理模式,不要再有鴕鳥心態,死守著過去不知應變的管理模式,個人誠望讓洪仲丘的死,能成為開啟國軍人性化管理的鑰匙,讓所有的父母都能放心的把孩子交給部隊……

最後我得引用六月二十七日,我在部落格所發表「順變」一文中的結尾語,做為我對國軍的期待:

只知用舊的地圖,永遠是找不到新的航程,緊抱舊的思維就不可能創造出新的模式,死守舊的組織不知改變會永遠找不到新的動力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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