獎狀當壁紙篇－愚叟

那一年的回憶(一)

獎狀當牆紙篇

3月25日與舍弟忠平回花蓮老家掃墓，掃完墓，大嫂盛情的辦了豐盛的午餐招待我們，我也順便到隔壁那已年久失修的日式建築老家巡禮，無意間在母親遺留下來的樟木衣櫃中，翻到了我學生時代的一些獎狀，這些早已在記憶中消失的東西，突然呈現在眼前，讓我驚訝如獲至寶，欣喜萬分。

在返回台北的自強號火車上，懷中抱著那些舊黃的「獎狀」，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了童年的種種回憶，思念父母之情油燃而生，尤其是在我生命中扮演著最重要角色的「母親」，淚一直在我的眼眶中打轉。

看著手中那些俱已泛黃甚或有些破爛的獎狀，閉上眼讓自己的思緒回到了童年時代，一路都迴盪著這幾十年生命旅程中的種種……像影帶倒帶後重播……雖猶似夢遊，但它卻是那麼的清晰逼真……一路都在回憶我這從小至今的種種，好的、不好的都有，每一次的轉變都有一個故事在，願與大家分享指教。

父親於日據時代隻身自浙江省溫州來台，後來在友人的做媒之下與母親結婚，母親一生總共生下八男二女，最後只有六男二女長大成人(四哥幼時夭折，最小的男孩生下是死胎)。大姊、小妹、小弟及我四人，長大成人後，先後都紛紛離開我們出生及成長的窮鄉僻壤，到台北大都會求發展。父母在世時，我們都會經常抽空回鄉探望老父、老母及兄長；親情在每個人的生命中，永遠都扮演著舉足輕重的份量，父母相繼去逝後，兄弟姊妹各忙各的事業，回故鄉的次數也隨著銳減，這幾年幾乎只剩下清明掃墓才回去，而這也是近些年來，我們兄弟及下一代能夠大家短暫相聚的時刻。

當年鄉下種田的農家子弟，大部份都沒有機會升學，小學一畢業就隨著父兄下田耕作，我的大姊及四位兄長都是如此，少數幸運有機會繼續升學的，如我和弟弟。兩兄弟生長在困苦的鄉下，從小目睹父兄雖辛勤的耕作，也只能勉強餬口，遇到「年冬」不好時，就得更加縮衣節食，我們從小心中都明白，捉住機會多讀點書，是逃離那個窮鄉、脫離那個困頓生活環境的唯一機會，父兄給了我們兄弟倆上學唸書的機會，我們當然就特別的努力用功，因為我們知道放棄了學業或不努力用功，就得回家拿鋤頭隨父兄「過著日出而做，日落而息的日子」和大家一樣忙忙碌碌過一生。

我們的村子叫「豐坪村」，小學的母校叫「豐裡國小」，設在隔鄰的「豐裡村」，我們每天得清晨六點鐘就光著腳ㄚ子，走四十分鐘的碎石子路上學，學校是日據時代留下來的，校地也不大，每個年級只有兩班，我和弟弟在學校從一年級開始，都是學校品學兼優的「好學生」，小學六年中，我們每學期都是全班第一名，也是每學期的模範生；五年級時學校為宣導民主選舉，舉辦了「中正鄉鄉長選舉」，每班推一位候選人，由全校學生投票選出，我連續兩年代表班上出來競選，也順利的當選了第一屆及第二屆的「鄉長」，畢業後弟弟當選第三屆的「鄉長」，村子裡的長輩都在父母面前誇獎我們家「出好子孫」，父親當時是鄉民代表，記得叔公對父親說：「你兒子當鄉長啦！比你還大囉」，讓父母親都笑開懷了。我們兄弟倆不但功課好，在學校也很活躍，參加學校或校外舉辦的各項競賽都常得獎，每學期我們都得到很多張獎狀；當年鄉下人喜歡「獻寶」，爸媽把我們兩兄弟的獎狀貼在客廳的牆上，獎狀就像壁紙般把客廳的兩側牆壁貼得滿滿的。

六年的小學生涯，得了好多好多的獎狀，都被貼在牆上，後來隨著兄長做室內的翻修，獎狀也被當廢棄物給丟掉了，所幸母親還替我們保存了一些沒有貼在牆上的獎狀，現在拿在手中，真是彌足珍貴呀。

當年學校經費並不充裕，所以我們的獎狀大多由老師用腊紙套印而成，這可能是我們那種鄉下的學校才能見到的，當年看起來有點寒酸，但事隔五十年後的現在，反倒覺得非常的特別與珍貴。

六年級時我當選了全校模範生，代表學校到縣政府接受縣長的頒獎表揚，母親還特別為我縫製了一套全新的「卡其制服」，讓我能夠風光的去領獎，那是我這一輩子第一次搭火車，那種高度興奮心情的景況，雖已事過五十年了，依然瀝瀝如繪。那個年代縣長在我們的心目中是很大很大的「大官」，鄉下小孩沒見過世面，在「大官」面前顯得特別膽小，當柯縣長頒獎給我時，我還清楚記得，我的腿是不停的抖著，接過獎狀的雙手手心都冒出了汗水來。

民國五十二年，我的小學六年畢業成績名列班上第一名，全校則是第二名，獲得鄉長獎，(第一名是乙班的彭文忠，後來他唸了醫學院，在花蓮門諾醫院當過婦產科主任)，母親受邀到學校觀禮，典禮結束後，母親用腳踏車載我回家，經過舅舅家門時，大舅把我們叫住，誇獎我「很會唸書」，當場給了我十塊錢當獎賞，回家後我把大舅給的十塊錢交給了母親，母親給了我一塊錢叫我去買糖吃，這也是我第一次可以拿著屬於自己的一塊錢，到雜貨店買自己愛吃的糖，猶記得老闆娘還問我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錢？我說是我「阿母」給的，老闆娘狐疑著。多年後再和當年的老闆娘聊天時，老闆娘告訴我，當時見到我母親時，她還特別打個小報告，詢問是否真給了我一塊錢？我們都哈哈大笑。